2022-07-15
随着经济社会发展和医疗技术的进步，我国正面临人均寿命延长且人口老龄化日趋严峻的社会现实，延迟退休问题也相应引起社会热议。关于我国退休年龄的政策文件最早可追溯至1951年颁布的《劳动保险条例》，规定我国男性的正常退休年龄为60岁，女性工人与职员的退休年龄则为50岁，这一退休年龄与我国当时人口情况较为符合。根据世界银行公布的数据，1960年我国的人均预期寿命在43.7岁，略低于法定退休年龄。而根据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发布的《2021年我国卫生健康事业发展统计公报》，我国居民人均预期寿命在2021年达到78.2岁，相比1960年有了大幅提高，但法定退休年龄仍然保持不变。与此同时，2020年我国65周岁及以上人口占比为13.5%，人口老龄化程度进一步加深。因此从人口学角度看，延迟退休年龄似乎势在必行。
从发达国家的实践经验看，美国、德国、日本等发达国家均会根据人口发展趋势相应调整退休年龄。美国早在1983年通过《社会保障法修正案》，规定正常退休年龄随着个人出生年份的增加从65岁逐步延长至67岁，最低退休年龄为62岁，最高退休年龄为70岁，在法定退休年龄前领取养老金则养老金待遇会相应缩减，反之则会相应增加。德国在2005年推行《67岁法案》，规定1964年后出生的劳动者其标准退休年龄从65岁逐渐上升至67岁，提前退休会导致扣除部分养老金。日本2021年实施《改定高年龄者雇佣安定法》，允许65岁法定退休的人员自行选择是否继续工作五年，最高退休年龄相应从65岁提高至70岁，同时禁止企业对劳动者实施年龄歧视。不难看出，各国在延迟法定（正常）退休年龄的同时，也给予个人一定的选择自由，允许个人在法定退休年龄基础上弹性退休。
我国政府对延迟退休政策的重视和谨慎也在一系列政策文件中得到充分体现。在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决定》明确提出要“研究制定渐进式延迟退休年龄政策”之后，2019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国家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中长期规划》，对人口老龄化背景下的人力资源利用做了工作部署，要求进一步“改善人口老龄化下的劳动力有效供给”。2021年“十四五”规划中首次明确“按照‘小步调整、弹性实施、分类推进、统筹兼顾’等原则，逐步延迟法定退休年龄”。
在此背景下，2022年也成为地方实施延迟退休政策的元年。江苏省《企业职工基本养老保险实施办法的通知》中提到，“经本人申请、用人单位同意，报人力资源社会保障行政部门备案，参保人员可推迟退休，推迟退休的时间最短不少于一年”。山东省印发《关于进一步规范企事业单位高级专家延长退休年龄有关问题的通知》，其中提到，“对企事业单位中在相应岗位从事专业技术工作的副高级及以上高级专家，经由本人申请，报人力资源社会保障行政部门批准，可以延退，延退年龄最高不超过六十五周岁”。可以看出，两省的改革方案均偏向于弹性退休政策，即由个人自行决定是否延迟退休以及延迟退休的幅度。弹性退休相比于法定退休，给予个人一定的自主权，受到的社会阻力更小。但目前的实施方案并不等同于法定退休年龄的提高，仍然处于试点和起步阶段。
退休决策牵扯面太大，是政府如此谨慎对待延迟退休政策的关键原因。从养老金制度运行看，退休年龄关系到养老金的缴费和发放，直接决定了养老基金的积累盈余，延迟退休在短期内能够增加缴费，缓解养老金正常发放的压力。从劳动力供给看，延迟退休一方面增加了老年劳动力的供给，另一方面也可能在短期内导致某些行业腾退的岗位数量减少。从性别公平角度看，延迟退休对女性的影响更大，由于女性当前的退休年龄较低，退休年龄的可调整幅度相较于男性会更大。从生育决策看，退休年龄的变化会影响老年人提供隔代照料的能力，可能导致家庭生育决策发生改变。从公共财政看，延迟退休改变了政府的公共事业投入（例如增加就业补贴，降低养老金补贴），同时也影响税收收入，进而影响财政收支平衡。从代际福利看，延迟退休容易产生代际间的福利不平等，相较中年人群，年轻人群的退休年龄可延迟幅度更大，养老金缴费期限和领取期限也会相应变化，进而造成代际间的福利不平等。
综上可知，延迟退休对居民、政府以及社会都会产生实际影响。未来在实施延迟法定退休年龄时，应当把握好以下几点：
首先，兼顾不同年龄层人群的差异。由于所处时代医疗技术的进步和生活品质的提升，较晚时代出生的个体的平均预期寿命要高于早期时代出生的个体平均寿命。若延迟退休年龄一刀切，会造成代际间的不平等。因此，按照年龄实施渐进式的延迟退休政策更为合理，也更容易得到劳动者的认同。
其次，兼顾不同工作类型人群的差异。对于一些人力资本水平较高的工作岗位，年龄的增加意味着工作经验和知识积累的增加，在现行的法定退休年龄下劳动者仍然有一定精力参加工作，则延迟退休年龄受到的阻力较小；对于一些体力劳动占比高的工作岗位，由于工作强度大，老年人并不适合继续从事这些岗位，此类工作岗位的劳动者参与延迟退休的意愿则较小。因此，按照工作类型实施精细化和差异化的延迟退休政策很有必要。
最后，兼顾社会保障各项政策同步推进。延迟退休年龄不仅关系到基本养老保险，也关系到医疗保险、失业保险以及就业政策。延迟退休政策需要各项社会保障政策的协同配合，如退休年龄涉及养老金领取规则的变化，同时也影响到医疗保险和失业保险的缴费，以及针对大龄人员的就业帮扶培训。应当统筹考虑各项社会保障政策的调整，延迟退休方能平稳过渡。
转载自《中国银行保险报》“北大保险评论”栏目第779期，2022年7月15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