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今，在新的社会和经济条件下，南方尤其是珠江三角洲的一些中小企业、包括中小民营企业，在经历全球经济危机冲击之后，又面临着新的困难——成本的上升，包括劳动成本、原材料成本，汇率变动带来的成本上升所导致的。在改革开放30 年以来，中国中小企业尤其是小型企业，对成本非常敏感，成本稍微变化，这些中小企业就面临着阶段性的困难。根据中国企业家调查系统(2009) 的调查数据，当前企业面临的主要困难依次为人工成本上升，能源、原材料成本上升，资金紧张、缺乏人才、整个行业产能过剩、缺乏创新能力，前三项对于中小型的民营企业的影响更大。
刚刚通过的十七届五中全会关于“十二五”规划的建议提出，我们过去30 多年的经济增长，是依靠高投资、高出口、高消耗支持的增长，而这种增长是不平衡、不协调、不可持续的一种增长方式，所以提出要从根本上转变中国的发展方式。
那么，在中国的发展方式转变的过程中，中国的民营企业，尤其是民营中小企业，面临着怎样的挑战？它们的发展出路应该是怎样的？
一、中小企业旧发展模式的终结
总体上讲，改革开放30 年过程中，发展起来的中小企业，包括中小民营企业，形成了一种模式，这种模式就是靠成本优势、靠控制劳动成本，以价格竞争为主的薄利多销的发展模式。随着国内国际形势的变化，尤其是进入“十二五”以后，中国的发展方式如果发生根本性变化，先前的这些中小企业所依赖的成本优势、薄利多销的发展模式将面临着一系列的困难。
从成本上来看，劳动力成本将会渐进式提高，因为在“十二五”规划中提到要使工资收入与劳动生产率的发展同步，意味着不仅仅是中小企业，劳动力成本都会进一步上升。第二，环境成本上升，这种环境成本一定会分摊到微观企业。所以中小企业在未来的发展过程中，环境成本也会刚性的上涨。第三个方面，土地、用地的成本也会上升，过去土地用地的价格是没有形成市场价格的，随着中国城市化、市场化进一步的推进，用地成本将进一步上升，包括原材料短缺引起其它生产要素价格的上涨，将导致中小企业所面对的一系列综合成本呈刚性上涨的趋势。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过去30 年改革开放过程中，中小企业过去的发展模式即将终结，中小企业面临着新的挑战。一般认为，转变经济发展的方式，能够提高生产要素的使用效率，通过技术创新、技术进步，来消化成本，但对中小企业来说，靠技术进步、技术创新，提高生产要素的使用效率抑制成本的上升或者消化部分成本，是相对困难的。因为中小企业面临的困难都跟中小企业的规模有关系，有个专业名词叫做规模经济，银行为什么不愿意给中小企业放贷？与中小企业的规模是有直接关系的。中小企业尤其是小型企业，靠技术进步、靠创新、靠生产要素的使用效率，来降低成本的空间不是很大，这不是解决中小企业在未来新的条件下所面对的一系列问题根本性的出路。因为企业规模限制了规模经济效应的放大。
二、转变，从控制成本型到提高价格型
中小企业在过去存在和面对的问题到底是什么？不是产品的质量不高、效率不高，而在于价格难以提升。珠三角、长三角形成的“一村一品”、“一镇一业”产业格局，也就是产业的聚集效应，由此形成了充分的竞争态势，甚至出现了恶性竞争，这种竞争和中小企业的产业组织有很大的关系。产业组织太分散、企业规模太小，尤其是出口型企业，靠“贴牌”、“挂牌”出口。微笑曲线这个概念说的就是，中小企业处在微笑曲线的低端，两头在外，受两头的挤压，价格受买方控制，也就是说在这个价值链的分配博弈中，由于企业规模太小、谈判能力太弱。如美国市场上的芭比娃娃是在中国苏州贴牌生产的。在美国市场上的价格为10 美元，但在中国的离岸价格只有2 美元。这2 美元当中，1 美元是管理费和运输费，剩下的1 美元中，0.65 美元用于支付来料费用，这意味着中国企业只能得到0.35 美元。仅占总价值的3.5%。类似的，在温州生产的打火机，卖到欧洲的单价为2 欧元。外商购买该打火机并进行贴牌，价格提高到20 欧元以上。企业不得不靠控制成本尤其是控制劳动力成本取得生存空间，而这种模式即将终结。
在整体经济发展方式转变过程中，中小企业要从过去的控制成本型转到提高价格型，通过价格来消化成本。有的学者可能会提出这违背经济学道理。那怎么能够通过抬高价格取得自身的竞争实力呢？过去包括现在的中小企业，其产品的价格没有达到正常的价格水平，由多种因素的影响，其价格是被压低的，这与行业太分散、企业规模太小、缺乏实力有一定的关系。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必须改变中小企业由于产业组织特定的劣势，在原有竞争的基础上实施合作，建立合作性的营销和供应链条。中小企业单个的建立营销链条很困难，一是资金不足，很难摊薄成本。如果一个企业不行，那么十个企业、一百个企业，加起来共建一个营销链条，这是一个很好的设想。通过共建销售链条，沿微笑曲线向右延伸产业链条。除了对产业链附加值进行重新分配外，还可以考虑通过建立企业联盟，将联盟的产业链向高端环节延伸。如果我们的中小企业有了自己的品牌，有了自己的营销和供应链条，那么就完全有可能摆脱这种三来一补、在产业价值链定位上处于不利的局面。苏州阳澄湖大闸蟹行业协会的成立就是一个典型案例。协会成立后，通过制定收购指导价、共建阳澄湖大闸蟹品牌、共建销售链条等措施，使阳澄湖大闸蟹的价格保持合理上涨，有效消化了农户逐年上升的养殖成本，维护了农户的利益。此外，温州民营服装企业，泉州及宁波两大服装基地的名牌服装企业，广东东莞、浙江温州、四川成都、山东青岛等中小制鞋企业，浙江永嘉农民开办的1 万多个中小型超市等已经或即将开始组建联盟，共建品牌和销售链条的尝试。
另外，出口型的中小企业由于规模太小、研发能力太弱、市场的开发能力不强，所以必须要靠“贴牌”、“借牌”走出国门，单个企业形成所谓的国际品牌非常困难，如果把十个企业、一百个企业，同行业的企业搞成联盟，共创品牌，这是有可能的。这在农业领域已经有了很好的试验，在相当多的地方，在政府主导下创农副产品的共同品牌，已经很成功了。通过共建技术创新联盟，沿微笑曲线向左延伸产业链条。技术创新能够对传统产业升级起到巨大的推动作用，但是研发环节需要很大的投入，单个中小企业很难具备技术创新的能力。在这种情况下，中小企业之间能不能考虑合作，共建自己的技术创新联盟。如果中小企业有了自己的创新联盟，就可以提高产品的竞争力和附加值，使中小企业保持活力。在这一点上，广东中小企业探索出了一条以政府为主导、企业为主体、高校和科研院所为支撑的新路子，到2010 年5 月，广东中小企业已联手组建了34个省部产学研创新联盟，解决了单个企业缺乏创新能力的问题，联盟内企业3 年来共获得专利1.5万件，出口创汇总额达到150 多亿美元。
三、小结
综上所述，在未来中小企业的发展过程中面临新的条件，要实质性的解决过去和现在只能够同台竞争、不能够同台合作的根本性问题，要在竞争的基础上形成合作关系。怎么样解决中小企业在未来的发展过程中面临的一系列问题，还有很多问题要进行研究，包括制度创新。
本文为2010年11月27日在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
举办的“经济学理论与中国道路”论坛上的发言
